2018-03-13

[閱讀][占星]米蘭昆德拉--《不朽》

占星寫作課前閱讀心得
米蘭昆德拉--《不朽》
在進入占星寫作課程前,老師說學習占星不可只研讀與占星相關書籍,更需要廣泛吸收各類的書籍,以增進對占星或對寫作的能力見解。第一本讀完的是米蘭昆德拉的《不朽》。


「米蘭昆德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每次讀他的書時,都會忍不住想問。與其他歐洲作者同樣對藝術、文史以及政治,有其深度研究與見解,尤其是他的流浪背景,使昆德拉的文章有著跳脫典型小說結構與框架的獨特節奏。
『讀書便是在讀一個人的思想觀點』,這個概念在昆德拉的書中特別有感受性,他時常由自身作為文章起頭,再逐漸延伸至他所創作的角色、歷史知名人物,甚至將身邊的人拉入故事之中,藉此帶出他想傳達的訊息--有時候是極為客觀的引用解析,有時候卻是一針見血的嘲諷--而他本人便穿梭在這虛實之中間,或以作者身分出現,或使書中角色以打破第四面牆的方式自我調侃,又或者書中的角色已然融入昆德拉的生活之中,成為另一個與他生活在同一個時空下的人,孰真孰假?見仁見智。
我個人很喜歡昆德拉的嘲諷段落,生活的真實情況有時候的確矛盾得引人發噱,而他的作品最為巧妙的技巧之一則是文內看似不經意的某句事件或場景,包含了廣播提到的某段話,都是之後章節中的一段篇幅,這使他的文章不但前後緊密,更多了出奇不意的感受:原來前面布置的線索到了這個點上,竟有了發展也有了終結;這點是我對當今文學小說有點感冒的理由之一,時常心上懸著某個設定,結果小說看到了尾,那線索的後續就這樣模模糊糊的消失不漸,著實有些失落。

《不朽》一書全本分七部,講述了一位由米蘭昆德拉想像出來的角色--阿涅絲的生活故事,我一開始覺得這主角名字有些惡趣味,畢竟Agnes這個名字由來便是我的名字Ynez的變體,這種巧合使我不禁也產生了些許共鳴感;然而「不朽」一詞卻是出現在第二部,談論關於大文學家歌德與某位迷戀他的女性貝婷娜的感情生活時,才為其做出定義。
米蘭昆德拉這麼敘述不朽:「面對不朽,人們的態度並不相同。我們必須區分兩種不同的不朽:『小小的不朽』,是對某人的回憶,劉在認識他的那些人的心裡。還有『偉大的不朽』,也是對某人的回憶,但是卻留在不認識他的那些人的心裡。」不朽聽起來是多麼偉大而崇高的字眼,他又這麼說:「因為死亡與不朽是一對無法分離的伴侶,誰的臉和死者的臉混在一起,他在世的時候就可以不朽。」
然而昆德拉的這些鋪陳卻是為了引出之後某位政治家出糗的畫面:「渴望不朽的人哪,總有一天攝影機會把他斜臉歪嘴的樣子呈現在我們面前,而這將是他唯一留在我們心裡的面貌,這面貌將變成他一生的預言形象;他將走入不朽--名為『可笑的』不朽。」
我不得不欽慕他這種回馬槍式的幽默,先將一個名詞定義得高尚,再用反面例證將這個名詞的優點全部抹煞。或許這是歐式慣有的反諷方式,但此等說法難道不令人莞爾一笑,甚至在腦海中浮現幾位議員的面貌與嘴臉嗎?

在閱讀此書期間,可以發現段落之間交錯著某些人生哲理,我印象很深的是第五部《偶然》裡面的幾段話:
「路:帶狀的土地,可以在上面行走。公路之所以和路不同,......還因為公路就是把一個點連結到另一個點的一條單純的縣。公路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只有公路所連結的那兩個點才有。路的本身,每一段都具有意義,邀我們駐足其間。......」
「路從風景裡消失之前,已經從人類的靈魂裡消失了--人類不再有緩緩走在路上感受愉悅的慾望。生命也一樣,人類不再把生命看做一條路,而是一條公路--有如從一點連結到另一點的一條線,......活著的時間所撿到變成只是障礙,我們必須用越來越快的速度去克服它。」
這段話讓我想起米蘭昆德拉的另外一本書《緩慢》,談的便是人生的快與慢,在快中感受速度的狂熱,在慢中誘發的曖昧情感;我們現在的生活也漸漸開始強調慢活的重要性,學習好好享受人生的每個風景,這跟米蘭昆德拉的想法有所呼應,而他又繼續說:
「在公路的世界裡,美麗風景的意涵是:一座美的孤島,由一條長長的線連結至其他美的孤島。
在路的世界裡,美是連續的,而且不斷在變動;......」

另外一個話題則是關於「巧合」,他舉例了幾種同時事件發生的文字運用轉換,並各別賦予關於巧合定義,這種文字遊戲非常吸引我,他這麼解釋:
『就在這一刻,當你走進池子的時候,我的小說的女主角終於發動了引擎,把車子開上往巴黎的公路。......世界上每一秒鐘都有幾十億像這樣的巧合在發生。我的夢想是拿這個當主題寫一本巨著:偶然的理論。第一部偶然支配巧合......譬如:「就在阿弗納琉斯教授走進池子裡,......在芝加哥的公園裡,有一顆栗樹落下的一片葉子。」這就是事件的一個巧合,不過他沒有任何意義。......我叫它做無聲的巧合。不過如果我說的是:「就在第一片葉子落在芝加哥的時候,阿弗納琉斯教授走進池裡......」句子就變得感傷了......這種巧合給事件注入了預想不到的意涵,所以我把它叫做詩意的巧合。但是......「阿弗納琉斯教授泡進了池子裡,就在這時,阿涅絲......發動汽車上路了。」這個巧合就不能說是詩意的,因為它畢竟太精確了,我把它叫做對位的巧合。......還是有另一種巧合:「阿弗納琉斯教授......就在這時候,那裡站著一個......」這樣,就是一個發生故事的巧合,這種巧合對小說家來說尤其珍貴。』
當不相干的兩件事同時發生,從文字敘述的視角可以看做是無聲的巧合、詩意的巧合、對位的巧合,還有發生故事的巧合,是多麼有創意的想法呢!
甚至,還有一種叫做病態的巧合是這樣的:『......那種失望就像一個沒有腿的人,抽獎的時候卻抽到一台腳踏車。我們兩個都覺得這巧合像是一份非常珍貴的獎品,但是卻一點用處也沒有。好像有人在那兒嘲笑我們似的,我們看著對方,兩個人都覺得不好意思。』

話說回來,誤以為女主角與我重名是閱讀這本書的惡趣味,一直讀到了尾聲,才明白真正的重點是在此出現與占星學有關的段落,在第六部《鐘面》裡,米蘭昆德拉直接敘述了占星命盤的基本概念,內文解說很值得一讀,我並不打算通篇節錄,但他對占星術的結論正與我學完初階占星所寫的心得有異曲同工之妙:
「占星術似乎教我們要相信宿命--你無法逃脫你的命運!但在我看來,占星術(請把占星術理解為生命的隱喻)說的是更細緻的東西:你無法逃脫你『生命的主題』!也就是說,如果您在生命的中途噱稱要打造一個『新生活』,跟先前的生命沒有關係,完全從零開始,那根本就是痴人說夢。您的生命永遠都是用相同的材料、相同的磚塊、相同的問題構成的,而您很快就會發現,您起初以為的『新生活』,只是用似曾相識的東西所譜成的一曲變奏。」
是的,我認為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必定已經有所安排,才會出生在這樣的命盤中,而不是生在任何早一點晚一點的時刻,這可以是第五部說的偶然,也可以是巧合,更可以說是一種命運或宿命使然,而我過去的心得是,『當我展開了占星的人生之旅 ,才明白有很多狀況都是在他應來的時候到來 ,有很多關係本來就是強求不來,什麼都急不得,有很多人事物的存在,並不是要來摧毀你,而是要你痛過愛過哭過笑過崩潰過幸福過,將如原石的你打磨成寶石美玉,找到你透過這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的存在價值;因為更了解自己,就更能坦率的面對自己、接受自己,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愛自己。』
而米蘭昆德拉則是用很直接的性關係來敘述這樣的過程,『指針已經在他的性生活的鐘面上轉過一圈了。他位於他的鐘面時間之外。位於鐘面之外這意味的並非結束亦非死亡。歐洲繪畫的鐘面上敲響了午夜鐘聲也不代表什麼,畫家還不是繼續在畫。一個人位於鐘面之外,意思只是說不會再有什麼新鮮事,也不會再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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